第十八集
亨特公馆,白天。
亨特刁着雪茄,在客厅里眺望着窗外的江景。
莫仁便装前来,笑着唤道:"亨特先生!"
亨特热情地张臂欢迎道:"莫千总,欢迎,欢迎!"
莫仁说:"亨特先生专门发请柬叫下官来,有何吩咐?"
亨特说:"莫千总近来劳苦功高,辛苦了,我得慰劳慰劳你呀!"
莫仁高兴地问道:"哦,莫非又有什么好玩的?"
亨特说:"莫千总不是喜欢洋妞吗?"
莫仁眉飞色舞地说:"食色性也,君子好逑啊。……唉,要再年轻
二十岁就好了!"
亨特说:"你跟我来——"
花园里。
一个大大的铁笼子里,关着一只硕大的公猿。
一群洋妞在笼外与公猿逗笑。
公猿被逼得嗷嗷欢跳。
亨特领着莫仁来到笼子跟前。
莫仁笑着说:"哈哈,这猿猴乃十足的好色之徒!"
亨特说:"这是我专程从非洲运来的公猿,原来是为了给韩梦
侯……"
莫仁说:"亨特先生,这猿猴的那玩意儿,换到人的身上,真的好
使吗?"
亨特说:"绝对可以令人金枪不倒!"
莫仁说:"你们西医真厉害!可惜呀,他韩梦侯没这个福气。"
亨特说:"我那么老远,将他它从海上运来,却派不上用场,更可
惜了。"
莫仁说:"这样的好事,还怕没人……只是,魏大夫走了,就算有
人想试,手术也做不成了。"
亨特说:"在澳门,各国的名医多的是,我一叫就来。"
莫仁说:"是吗?"
亨特说:"莫千总是否想试一试?"
莫仁说:"哎,使不得,使不得!"
亨特说:"怕什么,我包你神不知鬼不觉地,就来个脱胎换骨,返
老还童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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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仁说:"亨特先生,我们大清国可是最重纲常名教的,你可要保
证,不透露半点风声!"
亨特说:"放心,我发誓!"
敬修堂,白天。
几个捕头,带着枷锁,闯进店堂。
捕头问伙计:"你们钱老板呢?"
树田上前道:"在下就是钱澍田。"
捕头不由分说,给树田带上枷锁,说:"请跟我们到府衙去一趟。"
漱玉闻讯赶来,质问道:"你们凭什么抓人?"
捕头说:"我们只是执行公务,一切到府衙便知。"
树田坦然道:"夫人,请放心。树田身正不怕影斜,这朗朗乾坤,
终究会还我一个清白!柜上的事,就请夫人和各位多劳了!"
漱玉和伙计们挥泪送走树田。
府衙。
知府方岱升堂审案。
方岱手拍惊堂木,喝令道:"传钱澍田。"
两旁堂威齐呼:"传钱澍田——"
树田被带上。
只见他,双目炯炯,不亢不卑,坦坦荡荡。
方岱仔细打量树田,语气平和地说:"钱澍田,据粤海关移送的案
卷,控你违反天朝禁令,私贩洋米,牟取暴利,可有此事?"
树田说:"大人,这完全是捕风捉影,诬告陷害!"
方岱说:"那么,敬修堂开粥棚,妇孺皆知,米从何来?"
树田说:"乃是草民从民间收购。"
方岱命令道:"传证人。"
衙役带上于掌柜。
只见于掌柜,满面恐俱,双腿发抖,状极不堪。
方岱说:"于季祥,你将向粤海关自首,伙同钱澍田走私洋米之事,
再如实供来。"
于掌柜说:"知府大人,我坦白,我揭发——是钱澍田蒙骗了我,
我才一时糊涂,做了犯法的事。这购销合约上,写得明明白白,请大
人过目。"
方岱浏览合约后说:"钱澍田,人证物证俱在,你有何话说?"
树田沉着地说:"大人,我原不想连累于掌柜,所以……既然事以
至此,我也不必隐瞒了。但是,所购洋米,全为赈灾之用。上对苍天,
下对黎民,我问心无愧。该当何罪,请大人明鉴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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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岱说:"此案,本官自会依法审理,你不必辩解了。来呀,将他
们带下去,收监候审。"
班房。
衙役甲、乙,将树田带到班房,为其除去枷锁。
衙役甲说:"钱先生受惊了!"
衙役乙说:"钱先生请喝水。"
树田说:"二位仁兄这是……"
衙役甲说:"我是路教头的徒弟,一向敬重钱先生的人品,知道钱
先生乃受奸人陷害。"
衙役乙说:"上次闹瘟疫,幸得敬修堂的避瘟散救了我们一家,我
没齿不忘啊!"
衙役甲说:"钱先生,广州知府方岱大人,是个大清官,一定不会
乱来的,请放宽心。"
树田感动地说:"谢谢二位仁兄!"
刑房。
刑房内阴森恐怖,摆放着各种刑具。
衙役丙丁带着于掌柜来到刑房,将其按倒在地,举起板子就打。
于掌柜叫苦道:"哎哟,你们不打钱澍田,为什么专打我?"
衙役丙说:"本衙门规矩,不打硬汉子,专打软骨头!"
于掌柜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子,说:"请二位手下留情!"
衙役丁说:"本衙门规矩,对行贿者,要加重刑罚。打!"
于掌柜被打得嗷嗷求饶。
牢房,白天。
树田借着窗前的亮光,正在撰写《敬修药话》
这时,狱卒领进一个蓬头垢面的囚犯——阿歪,并将他推到一个
角落。
狱卒向树田交代说:"钱先生,这个犯人是粤海关转过来的,又聋
又哑,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,暂时关在你这里,请你看着点,别让他
出事就行了。"
树田说:"好吧。"
狱卒走后,树田仔细打量阿歪,见他躺在那里呻吟不止,瞪着一
双恐惧的眼睛。
树田关切地问道:"这位兄弟哪里不妥,因何被关押?"
阿歪怀疑地打量着树田。
树田说:"你我都是难友,我还是个郎中,或许可以帮到你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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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阵疼痛袭来,阿歪扭曲着表情。
树田撩开阿歪衣襟,发现其腐烂的伤痕,失声惊道:"哎呀!"
此时狱卒领着漱玉前来探监。
狱卒唤道:"钱先生,你夫人看你来了。"
树田连忙迎上,深情地叫道:"漱玉!"
漱玉一时哽咽,说不出话来。
树田安慰道:"漱玉,不要这样……我这不是好好的吗?你看,我
又有时间继续撰写《敬修药话》了。"
漱玉将带来的东西,一一拿出来,放在桌上。
树田说:"嗬,这么多好吃的,还有书,有药……这些伤科药我正
好用得上。"
漱玉一怔,说:"他们打你了?"
树田说:"没有,他们对我处处关照。这些药,恰好可以用来给这
位兄弟治伤。他伤得太惨了,真可怜……"
阿歪听见了树田这番话。
漱玉说:"听说方知府的父亲和义父是同窗好友,此人为官清廉,
执法公正,甚得百姓的拥戴。我已经托人求见他了,我会不惜一切地
来搭救你。你是我头上的一片天,我不能让天塌下来啊!"
树田紧紧拥抱漱玉说:"有你撑着,不,有我们共同撑着,天不会
塌下来的!"
粥棚,白天。
粥棚前,妇孺老弱排着长长的队伍。
靓姐等在忙着派粥。
轮到一老汉领粥,老汉问靓姐道:"大姐,听说钱先生给官府抓起
来了?
靓姐说:"唉,钱先生就为开这个粥棚,惹下了官非。这天地良心
都到哪里去了啊!"
老汉对着领粥的人群说:"各位乡亲父老们啊,钱先生为了我们这
一口粥,竟然给下了大狱,这,这叫我们怎么咽得下去呀!走,有良
心的,跟我到知府衙门去,哪怕为钱先生叫个冤、喊个屈,也不枉费
了钱先生的一片善心哪!"
众纷纷响应,往知府衙门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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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府衙门
方岱正在批阅案卷。
门外传来一片喊冤声。
衙役来报说:"门外来了好多妇孺老弱,在为钱澍田喊冤呢。"
方岱叹道:"真乃人心不可欺也!你们要好好加以劝慰,就说本官
听到了百姓的声音,一定秉公办案,不会冤枉好人,请大家回去。你
们切记,千万不可动粗!"
衙役应道:"遵命。"
牢房。
树田正悉心为阿歪搽药疗伤。
树田说:"兄弟,现在好多了!"
阿歪眼里透出了柔和的表情。
树田将给自己送来的酒菜一一摊开。
树田掺扶起阿歪,说:"来,兄弟,一起喝一杯。"
阿歪狼吞虎咽,连连喝酒。
粥棚,傍晚。
此时粥棚已收档。靓姐独自一人在盘点剩米,一一登记在册。
方岱微服前来。
方岱拱手说:"这位大姐,可否打搅片刻?"
靓姐说:"先生请坐。"
方岱说:"关于这个粥棚,外面传闻甚多。有人说,钱澍田乃借机
走私洋米,大发横财,这粥棚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。"
靓姐说:"说这种话的人,天理不容啊!敬修堂一共进了多少洋米,
全经我的手,清清楚楚都登记在册,钱先生没有私自拿走一粒米,不
信,请看——"
靓姐取出账本给方岱过目。
方岱看后说:"原来这样。大姐,你说钱澍田这个人……"
靓姐说:"关于钱先生,关于敬修堂,关于他们大妇之间的情缘,
真有好多好多的故事……"
方岱感兴趣地说:"哦,大姐能否讲来听听?"
小酒馆,夜。
路子威与阿桂正在喝酒聊天。阿桂已有几分醉意。
阿桂说:"路兄,你们武馆兄弟,如果真是好汉,就和丐帮一起,
前去劫狱,把钱先生救出来!"
子威说:"万万不可!那可是犯了谋反罪,正中了人家的圈套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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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桂说:"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钱家遭受冤屈?"
子威说:"此事主要是江相派作祟,他们仗着粤海关的庇护,才这
样肆无忌惮。"
阿桂破口大骂道:"我操他的江相派、粤海关!"
云山仙馆工地,白天。
阿桂与丐帮在挖土石方。
路上。
一乘八抬绿呢官轿在官兵的护卫下,威风而过。
工棚里。
莫仁正坐在躺椅上打盹。
官兵慌慌张张来报告说:"千总大人,卢大人亲自来工地了!"
莫仁惊醒道:"你有没有搞错?卢大人这个时候……"
官兵指着远处说:"你看,那不是卢大人的绿呢大轿吗?"
莫仁一看,说:"还真是的!"
莫仁连忙整整衣冠,往外迎去。
绿呢大轿停在工地前。
莫仁跪迎道:"卢大人亲自前来,怎么也不叫人通知奴才一声?"
轿门挑开之后,走出来的竟是通天教主!
教主仰首大笑道:"哈哈哈,莫千总误会了!是卢大人亲自派他的
轿子,送我来看看他卧室的风水。"
莫仁尴尬地说:"原来是这样,教主请——"
莫仁等簇拥着教主而去。
这时,阿桂和丐帮弟兄来到轿子跟前。
阿桂灵机一动,说:"弟兄们,给他点颜色看看!"
阿桂指挥手下,拿来锯子,将四条轿扛,各锯开一半,然后装着
没事一样,分头干活。
教主看完风水之后,在莫仁陪同下来到轿前。
教主说:"主卧室的风水,这样改一改,保证财丁两旺,世代昌隆。"
莫仁说:"就按教主指点的改。"
教主说:"今天是大吉大利的日子,可以安排上房梁了。"
莫仁说:"我立即吩咐他们上梁就是。"
教主上轿,扬长而去。
莫仁朝轿子远去的方向,直吐口水:"呸,呸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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郊野路上。
教主乘坐的轿子经过一条小桥,突然,轿杆断裂,轿子翻落水中。
教主在水中挣扎,状极狼狈。
官兵和轿夫慌作一团,立即下水救人……
方宅书房,白天。
方岱正在专心读书。
随从来报说:"方大人,敬修堂钱夫人求见。"
方岱说:"快请她进来。"
漱玉跪见方岱说:"民女漱玉,叩见知府大人!"
方岱说:"快请起。令义父慕堂先生,乃先父的同窗好友。我到任
广州时,听说老人家过世了。本该去墓前拜祭,奈何公务缠身,尚未
成行,还望见谅。"
漱玉说:"难得知府大人有这份心,我替义父拜谢了!"
方岱说:"钱先生的案子,我心中有数。只是私购洋米,有违大清
律例,且粤海关又咬得很紧,更有江相派从中作梗,所以复杂得很。
我眼下能作到的,只能尽量拖延,看看有什么变数。"
漱玉说:"我不能眼看着夫君就这样束手待毙啊。知府大人能否指
一条路,只要能救我夫君,我万死不辞!"
方岱说:"看来,只有围魏,才能救赵。"
漱玉不解地说:"围魏救赵?"
方岱:"粤海关一些贪官污吏,和洋人,和江相派,互相勾结,作
恶多端,但他们却恶人先告状。问题是他们手上有证据,且权势远在
我之上。如果也能拿到他们犯罪的铁证,攻破他们的营垒,钱先生的
案子方可迎刃而解。"
漱玉似有所悟,沉吟道:"围魏……"
街上,白天。
漱玉提着一包东西,走在大街上。
监狱门口
漱玉来到监狱门口,狱监为其开门。
狱监说:"钱夫人,你一天要探几次钱先生呀?"
漱玉说:"我这次是来探于掌柜的。"
狱监说:"那个浑蛋,还看他干什么!"
牢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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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掌柜独自一人,绝望地躺在那里。
狱卒开门,漱玉走进牢房。
漱玉唤道:"于掌柜,你受苦了!"
于掌柜意外道:"钱大人,你来干什么?走开,走开!我给你们敬
修堂害惨了!"
漱玉说:"于掌柜,你这话说错了。钱先生可是按君子协定,守口
如瓶的,坏就坏在你主动去自首啊!"
于掌柜守:"咳,别说了!"
漱玉说:"于掌柜,听说你睡不好,吃不下,我特地从敬修堂给你
拿了些药来。"
于掌柜说:"这命都保不住了,还吃什么药!"
漱玉说:"于掌柜不必如此绝望。其实,你的命捏在自己手里,唯
有自救,方有生路。"
于掌柜说:"这话怎么说?"
漱玉说:"于掌柜是洋行的老行尊,对洋人如何勾结粤海关和江相
派,贩卖鸦片、走私洋米的事,了如指掌。如果能加以举证,则谁是
恶,谁是善;谁是元凶,谁是无辜,便一清二楚。这就叫围魏救赵之
法!"
于掌柜说:"我的姑奶奶,你饶了我吧!这三家,我得罪了谁,渣
都没有了!"
漱玉说:"反正,按大清律例,走私洋米,也是死罪。与其坐着等
死,不如我们两家联起手来,以死相拼,或许才是聪明之举呀。"
于掌柜说:"这……让我想想,让我想想。"
江相派巢穴。
通天教主头缠绷带,躺在榻上。
张保仔前来报讯说:"教主,那天轿子的事,粤海关卢大人大为光
火,将莫仁骂了个狗血淋头,说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呢!"
教主说:"哼,他们的末日到了!"
张保仔说:"教主,你说这事,会不会是莫仁……"
教主说:"他做得出来的。怎么,他手上那个疯子,还没搞掂吗?"
张保仔说:"莫仁鬼得很,硬是不肯透露疯子藏在哪里。我倒是找
到了线索,原来就关在府衙的牢房里。"
教主说:"事不宜迟,赶快动手!"
张保仔说:"是。"
监狱,夜。
一持刀蒙面人窜上屋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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蒙面人纵身跳入大墙内,潜藏着,窥视监狱内动静。
一狱卒在过道中巡视。
蒙面人以刀顶住狱卒咽喉,不许他出声,并命其打开牢门。然后
捆住狱卒,以布团塞其嘴。
牢房。
树田听见动静,警惕地闪在门后。
一黑影闪入,只见月光映照下一把明晃晃的刀。
蒙面人摸索着走向熟睡着的阿歪,正欲下手时,树田跃上,徒手
与之对打。
树田夺过刀,将蒙面人擒拿在地。
这时一队监狱士兵赶来,将蒙面人带走。
阿歪早己惊醒,此时正缩在一角瑟瑟发抖。
树田说:"兄弟,他们为什么要暗杀你?你是真的不会讲话,还
是,…1…"
阿歪突然跪在树田面前说:"钱先生,多谢救命之恩!"
树田说:"原来你并非哑巴?"
阿歪说:"我是迫不得已才装哑的。自从我揭发了江相派头子之后,
他们就不断折磨我,一会儿让我说真话,一会儿让我说假话,又吊又
打……"
树田说:"你说你揭发江相派头子,是怎么回事?"
阿歪说:"他们那个通天教主,就是当年乾隆皇帝下令通缉的八卦
教主封阿六。当时我是他手下……"
树田说:"封阿六?"
知府衙门,白天。
方岱正在听漱玉讲述。
方岱说:"原来他就是封阿六!钱夫人,此事千万要保密,不可打
草惊蛇!"
漱玉说:"那个阿歪和刺客……"
方岱说:"他们是有力的人证,我会将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。"
鬼巢,白天。
通天教主正在闭目打坐。
张保仔一路大笑不止,纵使来到了教主面前,也无法忍住笑。
教主并不睁开眼,只是瓮声瓮气地说:"笑什么?"
张保仔笑得弯下腰说:"哈哈哈……莫仁那小子……"
教主说:"他怎么啦?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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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保仔说:!"他不知道撞了什么邪,突然变了一个人——矮了一大
截,成了侏儒一般,声音变了, 女腔女调的,像个太监……总之,
整个人给废了!"
教主不动声色地说:"报应啊!"
云山仙馆工地,白天。
阿桂和丐帮正在干苦力。
一队全副武装的官兵,在把总的带领下,将丐帮团团包围。
把总指着阿桂说:"这是他们的头,把他带走!"
官兵一拥而上,将阿桂捆绑起来。
丐帮们欲群起反抗。
阿桂喝道:"你们谁也不许动!我一人做事,一人当!"
阿桂被官兵押走。
丐帮们群情激愤。
阿祥说:"我们的大哥都抓走了,丐帮完了,没有活路了!"
丐帮甲说:"弟兄们,砸呀,砸它个稀巴烂!"
丐帮们像愤怒的狮子,操起各种家伙,朝云山仙馆各处砸去。
在场的官兵避之唯恐不及。
官兵们边逃边喊:"造反了,丐帮造反了!"
莫宅内室,白天。
莫仁在历代祖宗牌位前,捶胸顿足,呼天抢地。
眼前的莫仁,腰弯背曲,形同侏儒;发出音来,尖声细嗓,恍如
太监。
莫仁哭诉道:"列祖列宗啊,你们的不肖子孙,莫仁我,落到了如
此不堪的田地——是人,不像人;是鬼,不如鬼。乌纱落地,我被逐
出了粤海关;家人四散,我是众叛亲离……唉,那个鬼佬亨特真毒啊!
说是让我重振雄风,返老还童;暗中却狠下毒手,给我动了宫刑,将
我变成废人一个。我是说也说不出,告也无法啊!呜呜呜……这是谁
造的孽呀!——唉,不怪天,不怪地,不怪祖宗,不怪家人,都是我
自己造的孽!……想我莫仁一生,坏事做尽,损事做绝。暗地里,我
常心惊肉跳;夜梦中,总觉有冤鬼叫魂……冤冤相报,我是罪有应得
呀!……列祖列宗啊,我这副臭皮囊,留着这口气还有什么用?不如
随你们而去吧……"
莫仁颤抖地拿起一条绳子,走出门外。
院子里。
莫仁将绳子套在树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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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仁对着天空,双手合十,祷告道:"苍天有眼,我莫仁桩桩劣迹,
老天爷都历历在目 今日我自裁其身,但求此生孽债,一笔勾销。望
天下神佛,发发慈悲,莫让我再受地狱之苦哇!"
莫仁伏地,将头磕得咚咚作响。
莫仁正套绳上颈时,老仆人赶来,慌忙将其抱起,放在地上。
老仆呼唤着:"老爷,老爷……"
莫仁此时,魂己出窍,恍恍忽忽间,嘴里不停地念叨着:"阎王爷,
饶了我……"
老朴摇晃着莫仁说:"老爷,醒醒,我是二苟啊!"
莫仁渐已苏醒,说:"二苟?……我没死?"
老仆说:"老爷,你没事了!"
莫仁说:"二苟,他们都走光了,你怎么……"
老仆说:"老爷,我就算是一条狗,也不能丢下主人啊!"
莫仁说:"还是你够义气啊。"
老仆说:"老爷,你不该寻短见,老话说,好死不如赖活着嘛。"
莫仁说:"唉,我这人不人,鬼不鬼的,活得有啥意思。"
老仆说:"人哪,要能伸能屈,咬咬牙,这日子也就挨过去了。"
莫仁长叹一声:"唉——"
鬼巢,白天。
江相派大小头目正在大厅里听候教主训示。
教主说:"广东多年来,旱魃横行,颗粒无收,正所谓天怒人怨。
江相派替天行道,乃正当其时。现而今,广东巡抚吴大人,粤海关监
督卢大人,都是我的虔诚弟子,江相派的护法人。他们胸怀社稷,心
系黎民,决定委托我江相派,于本月十八日在越秀山设坛求雨。此举
成功,江相派将功德无量,威名大振。届时,一定论功行赏,提前晋
级。望各位谨尊'师门大法',各司其责,不许有丝毫纰漏!"
牢房,白天。
树田继续埋头撰写《敬修药话》,只见其书稿越码越高。
狱卒手捧一包蜡烛,打开牢门。
狱卒说:"钱先生,这里光线不好,方大人特意让我送来蜡烛。"
树田说:"请谢谢方大人!"
莫宅卧室,白天。
莫仁躺在床上哼哼不止。
老仆问候道:"老爷,身子觉得怎么样?"
莫仁绝望道:"唉,一天不如一天,真不如死啊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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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仆说:"老爷,你还不是办法,还是看看郎中吧。"
莫仁说:"我看,没得救了。"
老仆说:"我听人说,敬修堂有个钱大夫,可是神得很呢。"
莫仁摇头说:"二苟你知道吗,那个钱大夫,就是我把他送进牢房
的!"
老仆说:"那就更好嘛。老话说,冤家宜解不宜结,如今他倒霉,
你也倒霉,你放下面子去见他,他一定会大人不计小人过的。"
莫仁哭笑不得地说:"二苟哇,我太小看你了,你真还有一套我想
不到的歪理呢!"
老仆呵呵而笑。
越秀山,白天。
教主正在指挥布置祭坛。
粤海关把总前来。
教主说:"把总大人有何指教?"
把总说:"卢大人让我来告知教主,那个丐头王桂,上报朝廷之后,
以谋反罪,下了立斩令。"
教主说:"好,这叫罪有应得。"
把总说:"卢大人的意见,待设坛求雨的那一天,将王桂和其他死
囚,一道斩首祭天。"
教主说:"这……他手下人数众多,到那时才杀,怕丐帮再行闹事。
既然下了立斩令,不如先行处斩,再悬首示众,以达杀一儆百之效。
请把总将贫道这一意思,禀告卢大人。"
把总说:"还是教主想得周到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