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六 集
西关街头,清晨。
树田提着一包衣服走个街上。
清晨的街市好不热闹——
私伙局粤韵悠扬。
沿街叫卖声混成一团:“和味炒螺”,“沙榄堡萝卜。”……
街头,七十二行各揽主顾:卖武的、行乞的、剃头的、一拔火罐的、相命算卦的、补鞋的、磨刀的……
当铺。
一大大的“当”字下,悬着一“峨幅衔金钱”的招牌,取其入福招利的意头。
树田来到当铺前,见当铺尚未开门,门前却候着许多前来典当的人。树田便在一旁观望。
随着一阵响声,当铺门开,典当着一拥而入,把树田挤在了后面,树田只好排在最后。
当铺柜上的伙计,懒洋洋地朝下一望,发现人群中树田长得最高大,便用粤语大声叫:“喂,大只佬,你个袋袋里,有冇裤?如果有,晤该行前来!”
树田瞪大眼睛,不明白伙计对自己说什么。
这时,一个热心人用广东官话给他解释说:“广州当铺有这样的规矩,第一个前来当大裤子的,特别优恶,可以当到好价钱。因为‘大裤’跟广州话的‘大富’同音,所以大吉利市。你先去吧。”
树田笑笑说:“原来这样。”
于是,树田走上前去,成了第一个顾客。他将一套簇新的上等绸缎衣,递到柜上,伙计一见,顿时眼亮,与掌柜交换了一下眼色之后说:
“给你八块钱,好意头。”
树田二话没说,拿起钱就走。
在场者见1到了这样的好价钱,不免发出惊讶声:“哗——”
货摊前。
树田在杂货摊前挑选“洞洞鼓”。
摊主好奇地问道:“这位先生,莫非是游方郎中?”
树田说:“也就混碗饭吃吧。”
摊主说:“看你相貌,绝非等闲之辈。”
树田笑笑说:“承你贵言了。”
石板小巷,白天。
树田很不习惯地敲打着洞洞鼓,走在石板小巷里,开始了走街串户,行医济世的漫漫长路。
越秀武馆。
树田敲着洞洞鼓,经过武馆门前,踌躇了一下,终于决定过门不入。
荔枝湾畔。
湖面上停泊着一艘艘花肪,间有烟花女子出没其间。
一艘粥艇上唱起了咸水歌——
食一碗艇仔粥,
哩呀——
有鱼有虾又有肉,
靓粥滚起又一碌,
晤使蒸来晤便局,
八宝靓昧口有福……
粥艇。
唱歌的是粥艇老板娘。她相貌俊美,歌声脆亮,满面春风,应对周全,食客们呢称其“靓姐”。
树田走上粥艇,说:“靓姐,来一碗艇什粥。”
靓姐热情地说:“哟,是钱大大,请坐呀’。”
伙计马上给树田端来一碗热腾腾的艇什粥。
食客多为熟客,他们一边品粥,一边与靓姐说笑。
食客甲望着花肪里的烟花女子,笑着说:“靓妞,晤到你晤发,黎度唔单至可以食到正宗既艇仔粥,仲可以赚靓女!”
靓姐笑着说:“虾仔,晤好睇花眼,小心碌亲!”
食客甲顾着看“靓女”,手上端着的粥碗一歪,被滚烫的粥烫得嗷嗷叫。
食客*哈哈大笑。
靓组连忙拿来毛巾给顾客甲抹手,爿。从怀中掏出一樽万花油,说:“快擦点万花油,即刻见功。这万花油还是这位钱大人给我的呢。”
岸边。
一衣衫槛楼的乞丐,站在岸边叫:“靓姐。”
靓姐一看,忙应道:“哟,崩牙仔’,过来吃一碗艇仔粥呀!”
“崩牙仔”忙摆手,不好意思地笑笑,翻翻口袋,示意今天出来乞讨,尚未“发市”。
树田掏出几枚铜钱对靓姐说:“靓姐,这位兄弟的粥钱,我来付吧。”
靓姐说:“不用。我这里常有乞儿帮衬。别看他们穷,可却有情有义,知道我们小本生意难做,从来不肯白吃。一个仙都不会少。”
伙计准备将艇仔粥送到“崩牙仔”面前,靓组特意亲自往粥里加多了一勺花生米。
“崩牙仔” 吃得美滋滋的,完了还用衣角将碗抹干净,朝着粥艇的靓姐说:“靓妞,碗我放这里了。谢谢啊!算我赊你的,你记上。”
粥艇。
食客乙问道:“靓姐,好多日子没见到发哥了,到哪里发去了?”
靓姐黯然地叹道:“还发什么哟,不知撞了什么邪,抽上大烟了,弄得人不像人,鬼不像鬼的。唉,前世造了孽哟!”
食客丙诅咒道:“该死的鸦片!”
此刻,从花艇里飘来一阵琴声,如怨如慕,如泣如诉……
食客们均被琴声打动,一个个放下碗,侧耳细听。
琴声对树田像是有一种勾魂摄魄的力量,令他服中闪出了异样的光芒。这琴声,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情愫,让他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亲
切和慰藉。
靓姐轻声地说:“漱玉姑娘又在弹琴了。”
树田问道:“靓姐,这弹琴人是……”
“兰桂舫”花船上。
美丽的漱玉姑娘,兰花般的柔指在琴弦上轻盈地游动。那双晶莹的
大眼睛,犹如一汪深潭,清澈而又幽黯。她以琴声倾吐着内心的哀伤和
郁闷,但谁又听得懂呢?
在漱玉弹琴的画面中,靓姐向食客们叙述其身世:“她出生于大户
人家,幼年时被人口贩子拐走,卖给了一家有名的妓院。妓院鸨母从未
见过这等天生丽质,便下大本钱培养,请人教她读书写字、唱歌跳舞和
琴棋诗画,演练宫府豪门的礼仪,连洗手都不让她湿手,由人伺候。长
大后,她出落得像九天仙女似的。来到“兰桂舫”之后,那些风月场中的老
爷、阔少、豪绅、巨贾,无一不像苍蝇似的,想叮上前去,为了她,不
惜一掷千金。可漱玉姑娘性情又十分刚烈,她守身如玉,只卖艺不卖身。
鸨母要倚靠她当摇钱树,也不敢违拗她……”
粥艇。
食客们听了靓姐的讲述,一个个唏嘘不己。
食客甲叹息道:“苦命啊!”
食客乙说:“出淤泥而不染,难得."
…………
树田怔怔地坐在那里,仿佛仍沉浸在刚才的琴声中。
广州民居一,白天。
树田正悉心地为病人望闻问切。
小巷深深,木棉盛开。
树田敲着洞洞鼓,渐行渐远。
广州民居二,夜间。
树田就着昏黄的灯光,为病人扎针疗疾。
郊野小路,风雨交加。
树田打着伞,夹住洞洞鼓,艰难地前行。
广州民居三,白天。
这是一间极破落的板房。树田为病人看完病,欲告辞,贫困的病家要付钱,树田坚决不收。病家千恩万谢。
月光下的石板小路。
树田敲着洞洞较,寂寞地确路独行。
街头,白天。
卖大力丸者蔡二,在敲锣卖药,四周围满了看客。
蔡二一边拍打着胸口,一边吆喝说:“我既能药,系少林真传伤科跌
打圣药。能舒筋、能驳骨,不论新伤旧伤、五劳七伤、劳筋伤骨、劳皮
伤肉、劳心伤脏、劳气伤血、肺劳内伤,以及腰伤、背伤、风痹、风湿……
如有后生仔同人打跤,十年后发作,哎也,痛到咳血、呕血,有我慨药,
晤使怕……”
此时,横着上来一彪形大汉,瞪着一双国眼说。“你这药有多少?我全要了!”
蔡二见来者不善,忙陪笑说:师父看得起我的药,拿去就是,我怎敢要钱!”
大汉撸起袖子说:“那我得当场试一试。”
蔡二低声下气地说:“小弟肉体凡胎,可吃不消。”
蔡二赶紧收摊,欲溜。
大汉蛮横地拦住说:“慢走!你把你的药吹得那么神,得让大家开开眼界呀,大家说对不对?”
围观者,怕事的悄悄溜走;好事的却纷纷起哄:“对,让我们见识见识!”
大汉运足了力气,大喝一声,一只斗大的拳头正欲向蔡二当胸击去:“看拳!”
谁知拳头刚出,背上突然有抽筋的感觉,手臂象脱了臼似的塌了下来。原来是树田点了他背上的穴位。
大汉知道遇到了高手,正欲发作,却见树田笑着说:“好险!刚才大哥真要一拳下去,可能出两条人命!”
大汉问道:“何来两条人命?”
树田说:“不瞒你说,我刚才看你的气色,见你心气亏虚,心脉瘀阻,患了本虚标实之症,如果突然发力过猛,恐有性命之忧,所以……”
大汉说:“你根据何来?”
树田问道:“大哥近来是否常觉胸闷胸痛?”
大汉诧异地说:“耶,你怎么知道的?”
树田问:“这种症状足有一年了吧?”
大汉吃惊地说。“嘿嘿,怎么都给你看出来了?”
树田说:“这些都写在你的脸上。当年扁鹊望齐侯之色,能预知其病,就是这个道理。”
大汉佩服得五体投地,虔敬地对着树田耳旁问道:“请问大师,我这病有救吗?”
树田说:“我这就给你开个方子。你按方吃药,应无大碍。”
树田掏出纸笔,为其拟方。
大汉对围观者说:“各位看到了,这才叫神医妙手;不像他(指蔡二),一个卖假药的!”
茶楼。
树田和蔡二坐在雅座里。树田正在仔细辨认蔡二的“大力九”。
蔡二感激地说:“方才幸得仁兄搭救,我才免于一难。”
树用语带责备地说:“你这大力丸,里面都是生地、茯苓这些不顶用的东西。孙思递说,人命至重,有贵千金。靠你这样的药来治伤,不是害死人吗?”
蔡二说:“惭愧、惭愧。在下实在是为了生计,才出此下策。”
树田说:“看你也是个读书人,口才又好,何不研究研究本草,做一点济世利民的事?”
蔡玉说:“钱先生能否指点一二?”
树田说:“黄帝《内经》说,‘天不足西北,地不满东南’,岭南地方,气候炎热,湿气重,何不根据《本草纲目》,研究一个清热去湿的方子,制成价格低廉、老少咸宜的日常饮用的汤剂,既有益于世,又可
解你衣食之忧呢?”
蔡二似有所悟地说:“是呀……”
周宅书房,白天。
年老体衰的周慕堂,躺在幽暗的书房的卧榻上,孤独而又寂寞。
书房满壁皆书,全套考究的明式家具和四周陈列的古董字画,衬托出主人的富有和学养。
老仆人刘义走进来,拉开窗帘,打开窗户,让我们看见了外面雅致的园林景色。
刘义说:“老爷,夫人们和两位少爷,都在外面等着,让我通报一声,可否进来请安?”
慕堂冷冷地说:“免了吧。你告诉他们,我只需要安静!”
刘义说:“是。……老爷,我知道,荔儿小姐是您最疼爱的心肝宝
贝,但既然老天爷要这样安排,接她去了西方极乐世界,也是无法改变
的事。您还需放宽心怀,保重身体为要。您这样悲伤,荔儿小姐在天之
灵,也会不放心的呀!”
慕堂伤感地说:“唉,荔儿是我的心、我的魂、我的一切。她走了,
我在这个世界上己经了无生趣了!”
刘义说:“老爷千万不要这样想!您老人家现在妻妾成群,子孙满
堂的……”
慕堂脸色一沉说:“别提他们了。他们心目中,什么最重要,你还
不心知肚明吗?刘义,今日是荔儿的周年忌日,晚上我想夜游珠江,为
荔儿祭奠一番。你备好船,准备几样荔儿最爱吃的东西。别人一概不要
惊动,有你陪着我就行了。”
刘义应道:“是。”
刘义摇头叹息地离去。
慕堂思念女儿,分外伤感。
慕堂不由自主地走出书房。
闺房。
这是慕堂爱女荔儿生前的闺房。
慕堂走进,—一抚摸女儿生前用过的器物,睹物思人,肝肠寸断。
慕堂来到一架古琴前,揭开琴罩,眼前宛然浮现女儿操琴的倩影。
慕堂轻唤着女*的名字:“荔儿,荔儿……”
慕堂这才醒觉,眼前空有琴在,人已远隔幽明……
慕堂伏在琴上,失声痛哭。
珠江,夜。
珠江上月白风清,渔火点点。
一艘豪华游艇,行驶在江面上。
游艇上。
慕堂将各样果品佳肴投入江中。
刘义在一旁大声地呼叫:“荔儿小姐,你爹看你来了,你在天上要好好保佑你的爹呀!”
突然,一阵幽幽的琴声飘来,令慕堂惊异不已。
慕堂立即制止刘义说;“别出声!你听,是荔儿在弹琴!”
刘义摇摇头,可怜老爷的痴顽。
慕堂连忙奔进舱内,只见那支古琴依然罩着罩子。
刘义说:“老爷,这是对面花舫上传来的声音。”
慕堂固执地说:“不,听这琴声,分明是荔儿所弹!”
刘义说:“老爷,那些烟花女子,个个都弹得一手好琴。”
慕堂气恼地说:“胡说,这琴声,清纯脱俗,哪有半点风尘味!”
刘义说:“老爷不信,我去请她过来,当面弹奏如何?”
慕堂说:“也好,我倒想见见这位女子。”
刘义走开之后,慕堂沉吟着说:“奇怪……”
兰桂舫。
刘义正在跟鸨母颜姐商量。
颜姐面有难色,但仍然答应说:“我去说说看吧."
漱玉闺房。
颜姐劝说漱玉道:“周家是广州一等的富豪,人家出得起大价钱。
再说,周家老爷是个道德长者,也就是想听你弹弹琴而己."
漱玉坚决地说:“阿姨,你知道,我从来就拒绝任何应召的,不能
就此坏了规矩。老人家想听琴,请他到这里来吧."
颜姐抱歉地将漱玉的意思转告刘义,刘义只好回去复命。
游艇。
慕堂听了刘义的禀报,反倒称许地说:“晤,我说了,听琴声便知其决非风少女子。这姑娘不爱钱,不料利,能穿什一定之规,倒令我敬
重三分 走,我们去吧!”
兰桂舫。
刘义搀着慕堂,登上兰桂舫。
颜姐小心地安排慕堂入座之后,命丫鬟芸香端上清茶果品。
颜姐亲自为慕堂斟茶,殷勤地说:“老爷请用茶。漱玉姑娘马上就出来。”
稍顷,漱玉低着头,抱琴而出。
慕堂一见漱玉,心头一颤,但却尽力克制。
漱王朝慕堂深深一恭,说:“小女子献丑了。”
漱王开始弹奏。
铮铮踪踪的琴声,千回百转。一会儿如花坞春晓,好鸟乱鸣;一会儿又如风雨交加,阴云密布……
慕堂听着听着,竞老泪纵横,泣不成声。
漱玉一曲终了,见此情形,深为感动,便走上前来施礼致歉道:“老先生,小女子的琴声让您如此伤心,实在不好意思!”
慕堂慌忙说:“不不不,姑娘,不怪你。你弹得太好了!实在因为
你的琴声、你的相貌,太象我那故去的荔儿了。老夫一时失态,望姑娘
不要见笑。”
漱玉说:“老先生望节哀保重!”
慕堂说:“刘义,明天派人将荔儿那把“绿绩台”琴和琴谱拿过来,送给漱玉姑娘。”
刘义应道:“是。”
漱玉吃惊地说:“‘绿转台’琴?这样的名琴,小女子怎敢……”
慕堂含着泪说:“一年来,这支琴失去了荔儿,哑然无声,好可怜哪。绿绩台呼,绿统台,今天终于又找到你的主人了!”
番摊馆,白天。
莫仁与周文、周武等在押宝赌钱。
张保仔上下巡视。
周文说:“今天玩一把大的台阶如何?”
周武用粤语说:“几大就几大!”
莫仁说:“你们周家,财大气粗,我可不敢跟你们搏。”
周文说:“钱再多,还不都捏在老爷子手里!”
周武说:“老爷子可以去花舫一掷千金,而我们……哪像千总大人,有权有势,猪笼入水!”
张保仔凑过来说:“咳,赌场不在钱多少,而看胆多大,有胆就有钱!”
莫仁说:“你们开番摊馆的,只赢不输,当然乐得坐山观虎斗了!”
周文押上筹码。
周武也押上筹码。
莫仁犹豫不决。张保仔暗中示意。
莫仁壮着胆子将全部筹码押上。
开盘之后,莫仁悉数全赢。
酒馆里。
莫仁与张保仔正在喝酒相庆。
张保仔笑着说:“千总大人今天可是发大水了!”
莫仁说:“我心知肚明,还不是你做了手脚!”
张保仔一阵奸笑。
莫仁说:“不过,黄鼠狼给鸡拜年,后面总有文章。说吧,有什么事?”
张保仔说:“嘿嘿,我们有点洋货,给你们粤海关扣了。”
莫仁做了一个抽大烟的姿势,问道:“不是那玩意儿吧?”
张保仔忙说:“不是,不是。”
莫仁故作为难地说:“粤海关监督韩大人,近来对海上货物,可是查办得很紧,弄不好我要掉脑袋的!”
张保什说:“知道,知道。事成之后……”
张保仔比划了一个数字。
莫仁不置可否地拿起酒杯说:“喝酒,喝酒。”
荔枝湾畔,傍晚。
一艘艘花肪,开始点亮彩灯,将荔枝湾装点得犹如琼楼仙境。
树田倚在湖边的栏杆上,似有所待。
水面上隐约飘来几声地歌——
看月人谁得月多?
湾船齐唱浪花歌。
花田一片光如雪,
照见卖花人过河……
歌声令树田惆怅不己。
这时,熟悉的琴声终于响起,树田眼睛顿时一亮。
树田正陶醉于琴声中,突然有人用力一拍他的肩膀,说:“哈哈,钱公子!”
树田吃惊地回头一望,原来是路子威,便说:“原来是子威兄!”
于威说:“钱公子,商船被劫的事,我听说了。我一直以为你回慈溪了呢。既然在广州,为什么不来找我?”
树田说:“小弟落拓到这步田地,怎好意思打扰路兄。”
子威责备地说:“你这就不够意思了!走,咱们到兰桂航上去坐一坐。”
树田迟疑地说:“去这等场所,恐怕不妥吧?”
子威说:“购,真是书生之见。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呀!再说,
我也不是特意请你,只是因为兰桂舫请我们武馆担任护卫,所以……”
树田问道:“区区花肪,何须护卫?”
子威说:“你不知道,这花航近日来了一位漱玉姑娘,可谓天姿国
色,才艺双绝。因此,惹得同行妒忌,无赖眼馋,常有人前来挑事生非,
所以……走吧,容我慢慢道来。”
兰桂舫。
子威领树田登上花舫。
颜姐热情招呼,令丫鬟芸香奉茶。
子威向颜姐介绍道:“这位是我的好兄弟,钱公于,乃杏林高手。”
颜如说:“钱公子请用茶。路先生,自打武馆的兄弟在此坐镇,我
们这里可是消停多了。”
树田一眼瞥见那支古琴,不免好奇地走近细看,一看之下,不禁惊
讶地说:“哦,这不是‘绿绩台’琴吗?想不到竞在这里见到了!”
颜姐说:“莫非钱公子知道这琴的来历?”
树田说:“此琴乃唐朝武德二年所制,一直是宫廷御琴,明末流入
了广东,被民间收藏,你们看,这琴头琴尾有烧灼的痕迹。广东番禹的
大文人屈大均,曾作长歌一首——
顾谓双鬓陈绿绩,
一时宾客皆倾耳。
梅花个个断龙鳞,
沉香一节烧鸳尾。
制于唐朝武德年,
隐隐金书御玺连……”
漱玉隔着帘栊望和倾听,树田的滔滔言论和偏偏风度,令她为之
深深折服,为之怦然心动。
颜姐说:“我们都知道这琴有来头,却说不出个子丑寅卯。钱公子
真是有学问!”
子威说:“钱公子对琴道如此精通,弹奏一曲如何?”
树田说:“不敢,不敢,我等凡夫俗子,岂能沾污这等名琴,还是……”
子威说:“你是说,请漱玉姑娘来弹?嘿嘿,恐怕你我都没有这么
大的面子!颜姐,你说是不是?”
谁知此时漱玉竟主动走上前来,向二人施以万福道:“难得遇上如
此知音,小女子就冒昧地班门弄斧了!”
二人吃了一惊,颜姐亦感意外。
漱玉且弹且唱,唱的就是屈大均的长歌一
顾谓双鬓陈绿统,
一时宾客皆倾耳。
梅花个个断龙鳞,
沉香一节烧鸳尾。
制于唐朝武德年,
隐隐金书御玺连……
子威对着树田耳边轻声地戏谁道:“今天像是司马相如遇到卓文君
了!”
树田示意子威不可出声。
弹到一曲终了,漱玉手抚胸口,作出忍痛状。
颜组关切地说:“激不姑娘,是不是心口痛的病又犯了,快进去歇息吧。”
子威说:“巧了,我这位兄弟恰好是吉林高手,让他给开个方子吧。”
颜妞不敢表态,支吾着说:“这漱玉姑娘,你看……”
漱玉大方地说:“那就有劳公了。”
漱玉伸出玉手,让树田为其号脉。
树田仔细号脉后说:‘小姐只是肝胃欠和,并无大碍。我开个方子,
连服七日便可。”
颜姐命芸香:“快把文房四宝拿来。”
芸香捧来文房四宝。
树田握管稍一凝思,便龙飞凤舞般地草拟药方。
漱玉一旁观看,赞道:“公子的字,大有晋唐之风。我房里尚缺一
副对子,能否请公子赐以一联?”
树田欣然应允道:“聆听了这样美妙的琴声,无所以报,只好从命
了!”
树田稍一沉吟,即落笔千钧地写下对联一副----
欲知世味须尝胆
不识人情只看花
漱玉击节叹赏道:“欲知世味须尝胆,不识人情只看花……。好,字
好,联好,真乃警世妙语呀!”